前 言

　　战争与和平是国际政治研究的永恒主题。民族矛盾则是导致战争发生的最主要诱因之一。没有民族，没有民族认同，就没有民族分离主义和民族冲突。但是，民族认同的存在并不必然导致民族冲突。那么，在多民族国家中，什么条件下民族认同会引发民族冲突？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具有何种相关性，二者关系是恒定的还是可变的，其关键性影响变量是什么？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关系变化决定民族冲突的发生与解决的路径选择是什么？这是笔者关注的核心问题。

　　本书将以印度尼西亚的亚齐民族冲突作为研究对象，进行个案分析。亚齐是印尼的非主体民族之一，在荷兰对印尼群岛的殖民战争中，曾经是最后一个被征服的地区；在印尼的独立战争中，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荷兰重新占领的地区。不仅如此，亚齐地区还为印尼的民族解放斗争提供了大量的物资援助。因此，亚齐在印尼争取民族独立、维护国家主权的历史中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但是，印尼独立后不久，亚齐就从共和国的构建者转变为分离者，不仅参与了20世纪50年代的伊斯兰教国运动，还进行了长达30多年的武装独立运动。亚齐的民族分离对印尼其他非主体民族的分离活动具有重要的示范效应，并对印尼的国家统一构成重大挑战。在有关新兴的多民族国家的民族问题研究中，亚齐的民族冲突非常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因此，本书将以亚齐的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的互动性作为关键性变量，选取19世纪末到21世纪初这一时段，考察亚齐对自我的族群认同与对印尼的国家认同的变迁，探寻亚齐民族分离的根源。

　　笔者认为，亚齐的族群认同和国家认同的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经历了和谐共生、摩擦、冲突与对抗、再融合的不同发展阶段。第一阶段是20世纪初到40年代，这一时期，亚齐的族群认同和国家认同具有共生性和兼容性，在反对荷兰殖民统治中，亚齐的族群认同逐渐形成，并且接受同期形成的印尼民族主义的斗争纲领与目标，成为印尼民族解放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应该说，这一时期的亚齐族群意识从属于对印尼的国家认同。第二阶段是自1945年印尼独立后到50年代中期，亚齐的族群认同意识增强，要求加强对本地区政治、经济，尤其是宗教事务的自主权，反对世俗性质的印尼中央政府，并且诉之于武装地方叛乱。但是，这一时期，即使是叛乱集团，仍然承认亚齐是印尼共和国的一部分，对印尼的国家认同并没有发生改变。第三阶段是从20世纪70年代到2005年，这是亚齐的族群认同和国家认同发生激烈对抗的时期，发生了长达30多年的亚齐民族分离运动。以“自由亚齐运动”为代表的亚齐精英抛弃对印尼的国家认同，认为印尼中央政府是“爪哇族的殖民统治的工具”，他们从历史、文化、宗教等方面重塑和强化亚齐的族群意识，族群认同成为争取亚齐民众支持分离运动的重要政治资源。直到2005年，“自由亚齐运动”才放弃民族独立要求，承认印尼中央政府的合法性，这标志着亚齐对印尼的国家认同开始重构，亚齐的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进入再融合阶段。

　　本书的另一个研究重点是，将亚齐的案例分析置于印尼现代化进程的大背景下进行考察，因为包括族群认同在内的有关民族问题，具有明显的时代性特征，而现代化是二战后独立的多民族国家面临的共同历史使命，在这一特定历史条件下，对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关系进行考察并做出一般性规律的总结，是笔者在理论方面的努力方向。

　　通过研究，笔者认为，一个族群的认同具有多重性，至少但不限于对族群和国家的认同；族群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具有动态性，在一定条件下会发生变化，并不必然始终处于矛盾或张力状态。族群认同和国家认同的相关性决定了一国内部民族问题的发展变化，当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和谐共存时，会推动多民族国家的国家整合；当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发生矛盾时，族群认同则成为非主体民族精英政治动员的重要手段和民族冲突的主要原因。笔者认为，理解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的相关性，对于多民族国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为解决民族冲突提供了新的政策选择。在认清这一基本事实之后，一国政府可以争取推进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的良性互动，进而达到多民族的和谐共存。

　　目 录

　　第一章 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认同与族群冲突

　　第一节 有关亚齐族群与族群冲突研究的主要观点

　　第二节 现代化、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

　　第二章 亚齐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共生与共存：王国、宗教与反殖战争

　　第一节 前殖民时期的亚齐王国

　　第二节 荷兰的殖民统治与亚齐族群意识的形成

　　第三节 民族解放运动与亚齐民族观的形成

　　第三章 族群认同超越国家认同：亚齐地方性叛乱

　　第一节 印尼的国家特性与国家整合

　　第二节 族群认同的加强与亚齐地方叛乱

　　第四章 国家认同的摒弃：亚齐分离运动的兴起

　　第一节 现代化的启动：威权统治的建立与印尼的发展战略

　　第二节 “资源诅咒”与亚齐发展道路的争论

　　第三节 族群认同的重生：“自由亚齐运动”与亚齐的民族冲突

　　第五章 印尼的民族危机：国家整合的失败与亚齐分离运动的复兴

　　第一节 威权统治的结束与亚齐族群认同的全民化

　　第二节 艰难的国家认同重构：印尼中央的亚齐政策

　　第三节 全球化语境与亚齐的族群运动：来自国际社会的反应

　　第六章 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再融合：亚齐政治和解的实现

　　第一节 政治和谈与亚齐分离运动的结束

　　第二节 亚齐族群冲突和解的原因与发展前景

　　结 语

　　参考文献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