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总统尹锡悦下台，韩国各界可谓煞费苦心。韩国警方21日发布消息称，韩国全国农民会总联盟当天试图驾驶拖拉机和货车进入首尔市区参加集会，与警方发生对峙。
此前一天，由韩国警方、高级公职人员犯罪调查处和国防部联合设立的“共同调查本部”第二次向尹锡悦发出出席调查要求书，要求他本月25日出席调查，却再吃“闭门羹”。坚决“宅家”不收文件的尹锡悦，连64岁生日的祝贺信也由总统府代为签收。
韩国宪法法院和调查机关是否有足够的手段确保尹锡悦接受调查？中韩关系最大的变量是什么？面对美国对韩国的影响，韩中关系能否找到新的平衡点？特朗普在竞选期间曾称韩国是“赚钱机器”，韩国政府是否已经为特朗普上台做好准备？
12月21日，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在京举办“亚太和平发展对话2024”。会中，前韩国总统外交安全事务特别助理、韩国延世大学名誉教授文正仁在接受长安街知事（微信ID：Capitalnews）知事会客厅专访时表示，中美关系是中韩关系的“头号变量”。如果中美关系不佳，韩国就会陷入“夹心困境”。未来韩国政府可能会在中美之间寻求更平衡的外交政策，以改善韩中关系。
文正仁就“从亚太集体防御到亚太集体安全：呼吁共同安全和开放的区域主义”作主旨发言。图源：中国社科院
尹锡悦难逃法律困境
知事：韩国社会对尹锡悦拒绝配合调查的反应如何？是否会对韩国政治格局产生深远影响？
文正仁：韩国民众对尹锡悦总统宣布“紧急戒严”的做法非常愤怒，国会已经通过弹劾动议，宪法法院正在审理此案。根据法律，宪法法院将在180天内做出决定，我认为弹劾动议通过的可能性很大。虽然尹锡悦本人强烈反对，坚称自己无过错，但宪法法院未必会采纳他的辩解。
如果尹锡悦的弹劾动议获得通过，韩国要在60天内举行新一届总统选举。目前最具竞争力的候选人是共同民主党的李在明，但他也面临一些法律问题。如果在选举前他因判决丧失资格，将增加选情的不确定性。不过，鉴于执政党国民力量党的表现不佳，反对党候选人获胜的可能性很高。
12月14日，韩国首都首尔，人们在国会外庆祝弹劾动议案表决通过。新华社发
知事：从法律和制度角度看，宪法法院和调查机关是否有足够的手段确保尹锡悦接受调查或出席审判？
文正仁：目前针对尹锡悦总统有两起案件：一是弹劾动议，关系到总统是否会被免职；二是涉嫌叛乱罪，惩罚会非常严厉，可能包括死刑或无期徒刑。韩国警方、反腐机构以及检察官办公室正在处理这些指控。
此外，反对党已经推动法案通过，任命特别检察官调查尹锡悦案件，这一法律程序即便在弹劾失败后也会继续执行。因此尹锡悦摆脱法律困境的可能性不大。
知事：未来一段时间，韩国政局将如何发展？国民力量党和共同民主党之间的斗争将以何种形式展开？
文正仁：根据民调，反对党的支持率几乎是执政党的两倍。目前，共同民主党的支持率在47%-48%左右，而国民力量党仅约26%。如果局势照此延续下去，反对党很有可能赢得选举。
这种局面将对执政党造成巨大冲击，甚至可能导致党内分裂。而反对党在胜选后则可能变得更加团结。总的来说，韩国政治格局正在经历剧烈变化。
12月20日，韩国首尔，韩国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前往法院，出席在首尔中央法院举行的“城南开发案”一审继续审理，回答媒体提问。图源：视觉中国
韩国还没有准备好
知事：尹锡悦政府上台以来，韩国在外交政策上“一边倒”的现象受到不少批评。您认为这种政策对中韩关系的负面影响未来是否可以弥补？面对美国对韩国的影响，韩中关系能否找到新的平衡点？
文正仁：尹锡悦总统强调与美国结盟，忽视了与中国的战略合作。如果未来反对党执政，可能会在中美之间寻求更平衡的外交政策，这将有助于改善韩中关系。
此外，我认为韩中能够找到平衡点。但首先，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特朗普2.0”时代美国政策的走向。
如果特朗普未来对中国、韩国和日本推行激进贸易政策，中、韩、日三国可能会推动区域经济合作，例如加速自由贸易协定的签署。同时，如果美国对韩防务成本施压过度，比如要求韩国支付更多的美军驻军费用，引起韩国公民极度不满，韩国可能重新评估其外交政策的重点，韩国将努力改善与中国和朝鲜的关系。
知事：您在21日上午的演讲中提到，特朗普在竞选期间曾称韩国是“赚钱机器”，宣称要上涨驻韩美军防卫费用。你认为韩国政府是否已经为特朗普上台做好准备？
文正仁：我认为没有。韩国已经同意支付大约11亿美元的防卫费用，而特朗普总统希望我们支付100亿美元，这几乎是原金额的9倍。韩国人民绝不会接受这样的要求。因此，无论谁担任总统，都不可能向特朗普做出这样的让步。接下来，防卫责任分摊问题可能会是导致美韩关系紧张的重要因素。
当地时间12月20日，韩国平泽，汉弗莱营举办联合国指挥部、联合部队指挥部及驻韩美军的换帅仪式。图源：视觉中国
知事：一段时间以来，尹锡悦在国内谈话中多次提及“中国间谍”和“中国威胁”，比如，他称有中国公民在韩国釜山拍摄美军航母。前不久，他还称中国制造的太阳能设备将会摧毁韩国各地的森林，对韩国的生态环境造成破坏。您如何解读这些言论？这类言论是否可能进一步加剧中韩之间的误解与紧张局势？韩方是否有改进对华政策的空间？
文正仁：尹锡悦总统在未查明事实之前发表针对中国的言论是不明智的，特别是在他因宣布“紧急戒严”引起风波后，在声明中提到针对中国的指控更加不妥。
如果韩国能回归文在寅时期的“双轨”政策——在保持美韩同盟的同时，深化与中国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中韩关系就有进一步改善的空间。中国政府曾经告诉文在寅政府，是否寻求与美国结盟是韩国政府和人民的选择，中国不会对此发表评论；但若同盟是为了敌视中国，那么中国会不高兴，并对韩国政府采取相应措施。我们的政府应该牢记这一点。
美国是“头号变量”
知事：多项民调显示，韩国年轻人对中国的认知趋于负面。您认为有哪些措施可以有效增强中韩民间特别是青年之间的交流？对于中国的免签政策，韩国社会和民众的整体反应如何？
文正仁：如今中韩年轻一代常为了一些小事争吵不休，中韩双方都应避免将次要问题政治化，减少因民族主义情绪引发的矛盾。加强年轻一代的互动和合作非常重要，我希望韩国政府能给予中国公民免签，让两国的年轻人走动起来，去对方的国家旅行，大学间开展更多的交流项目，让两国的年轻人共同参与文化和学术活动，避免因为疏忽而使得一些文化上的不同观点、意见被夸大，甚至于引起轰动。
中国的免签政策让韩国人有机会更直接地了解中国，特别是年轻人通过亲身体验可以打破固有偏见，毕竟百闻不如一见。这样的举措有助于增强中韩民间交流，对改善两国关系大有裨益。
5月30日，入境游持续升温，湖南张家界韩国游客数量大幅增长。图源：视觉中国
知事：在当前复杂的国际环境下，中韩关系未来的最大变量是什么？对于如何改善和深化中韩关系，您有哪些建议或期待？
文正仁：中美关系是中韩关系的“头号变量”。如果中美对立加剧，韩国就会陷入“夹心困境”，被迫面临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的问题。
然后是朝核问题。这对韩国非常重要，我们希望中国在解决朝核问题上进一步发挥积极的作用。
深化两国关系的关键在人。一是赢得民心，加强两国间的相互理解；二是重建信任，特别是修复“萨德事件”以来受损的互信；三是推动民众之间的合作与交流。双方应避免推行让对方民众反感的政策，奉行友好、包容的对话方式，以促进双边关系的健康发展。
